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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黛玉形象与叙事功能

摘要:结合形象学和叙事学两方面探究小说作品可发现,一个人物形象的设置对整部作品的叙事有很大影响。反之,叙事需要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也有一定加强作用,并对人物形象的接受过程发挥着特殊的效用。形象塑造和叙事功能之间的互助,是《红楼梦》最为见长的特征之一。本文主体要从四个方面将两者结合进行分析:一黛玉身世原型拉开《红楼梦》的叙事结构;二黛玉在小说人际之间的地位对小说情节发展的推进;三黛玉的性情与才华的显露切入的混合叙事视角;四钗黛形象对比、接受和审美价值的发现促进实现了读者与作者之间的叙事交流。 关键词 :林黛玉 ;形象 ;钗黛 ;叙事 一、黛玉的身世原型与叙事结构 林黛玉在《红》中有两重身份,一前世绛珠仙子,二贾府外戚,即贾母的外孙女。不论对《红》的结构进行何种划分,这两重身份对于故事整体的结构搭建都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林黛玉的成长和际遇也正好照应了整个叙事在时间和空间上的铺设。 首先是黛玉作为绛珠仙子的原型。此身份对应《红》神话叙事,其命运起落暗合了故事始末。在这个神话的叙事模式中有两位相关人物,一是宝玉,即神瑛侍者(或说顽石);二是黛玉,即绛珠草。故事是以两人在顽石的见证下转世下凡历经红尘的经历展开。因此,以绛珠草的经历来理清《红》的结构合情合理。文中由“前世姻缘”的母题呼应出“多少风流冤家,陪他们去了结此案”也可说明黛玉原型对整个故事具有统序意义。绛珠草身为仙子的她本不该动凡心,正因太过多情才卷入一场以生命抵债的悲剧。绛珠草一场枉然的际遇也正照应了整个故事不过一场空虚幻梦的寓言。 再以林黛玉转世为人看贾府内外故事的展开。首先,贾府内的故事是以林黛玉入府打开序幕的。对府内景作一番自然而然地描写利用的就是黛玉“外戚”身份之便。借由她眼来发现、审视周围环境,既对府邸规模有了交代,又对贾家人形象外貌一一介绍,因而人物依次登场的整洁秩序之功实归黛玉。其次,从黛玉初入府内的感受来描写整个贾府内的生存状态,又对这里森严的等级制度作了全面的刻画。从她的态度看出她面对这样场景的无力与屈从,这同时还暗示了大多数寄身于此的女性人物的命运。再次,因为是寄人篱下,她个人的荣衰与贾府兴衰之间的关联其实是间接的。黛玉终究未能嫁入贾府,故从结构上来说,林黛玉这条线索相对来说可以保留一定的独立性。这种从一个旁人的身世来关照一个家族盛衰的形式,可以使两者间维持一定距离,在结构上形成一种平行。而平行又相依的开放性叙事借用林黛玉这个人物的身份来搭建确是尤其恰当。所以我们看到黛玉死是在第九十七回,宝玉出家是在第一百一十回,同时也是薛宝钗被辜负和抛弃。贾府其他重要人物凤姐、三春、贾母等死难结局均是在黛玉之后发生。黛玉故事率先结束并非巧合。相互照应中又出现空隙的结构可使故事发展不必局限于主人公一人生命的始末。同时,黛玉和其他几个相关家族人物的故事虽不在同时落幕,但同是凄惨散去。这样的收尾又与人物结局相照应,整个故事始末与黛玉历经总体契合一致。也就是说整个故事正是以黛玉为载体巧妙构建如此先合又开,最后又合并在一起的叙事结构。整个故事的结构起伏跌宕、有始有终也成功刻画了黛玉形象的复杂性与完整性。 二、黛玉的地位与情节设置 林黛玉在《红》中地位特别:一黛玉在《红》众多女性之间、二黛玉在宝玉而言、三黛玉在贾府家长以及仆人眼中各有不同。 首先林黛玉是金陵十二正钗之首。她与其他正钗、副钗、和又副钗之间交集的描写,同时也是对叙事情节的推进。在正钗中如黛玉与宝钗,两人并列十二正钗之首,身上有着许多相同点但更多的是不同点。宝钗的出现对于贾府众多人来说都是有益无害,而对黛玉来说却有着取而代之的威胁。因而黛玉从一开始便妒她、忌她,直到后来“金兰契互剖金兰语”,黛玉对宝钗直言忏悔时,二人之间的情感才有真正的好转和升温;而与林黛玉关系非常亲密的史湘云,和黛玉一样都有着孤女的身世,但二人性情却大不相同。两人从一见面就矛盾百出,反常的是黛玉并不用对其他人多疑之心对待史湘云,后更互述心底变成“闺蜜”。史湘云在钗黛之间的情感倾向发生转变等意味深长的情节设置对钗黛二人形象刻绘也有促助之力。在副钗中如黛玉与香菱在大观园中虽地位悬殊——一个是极受宠爱尊重而又聪慧娇媚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只比一般丫头地位略高且呆头呆脑的“屋里人”,但互相之间却有着颇深的交集。香菱学诗首先是黛玉主动说起要香菱拜她为师,且在众人都笑香菱呆傻时独赞她是“一个极聪明伶俐的人”。这既说明黛玉的人格并非对所有人排斥,还暗合了香菱不同常人的身世命运。在又副钗中黛玉与晴雯虽少交集,但二人性情却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如她们都是典型的个性清高。一样不愿多说些让宝玉考取功名之类的“混账话”。晴雯有个“能说会道,抓尖要强”的名声,黛玉平日里斗嘴辩理同样也是从不轻易饶人。林黛玉平时就是个“病美人”的形象,恰巧晴雯死前也落得个“病西施”的称号。更重要的一节是在黛玉和宝玉共祭晴雯时,黛玉将宝玉所作祭词中的“红绡帐里”改为自己住处的“茜纱窗下”,此也可见作者将晴雯最终的命运与黛玉相照之意。 其次黛玉在宝玉心目中有绝对的重要性。从两人恋情的发展来看,黛玉入府引宝玉出场,两人都谓似曾相识,而宝玉见黛玉无玉便恼,此举立刻表明黛玉在宝玉心中的意义。冥冥中也预示着两人未来纠结的情感世界。第五回来了薛宝钗,金玉良缘与木石前盟同时登场,宝玉、黛玉、宝钗之间的三角恋情拉开序幕。金陵十二曲中第一曲《终生误》更是一语成谶:“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妹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在木石前盟与金玉良缘的较量中,由宝玉的态度可见黛玉在其心中的重要地位,这种重要性也是在二玉成长、宝黛钗三人之间情感纠葛情节发展中得以渲染。 最后林黛玉在贾府中地位的转变同时也是故事情节的转变。黛玉在贾府中的地位源于贾母,即她是作为贾母最为疼爱的外孙女而获得尊贵的身份。贾母疼爱外孙女至将她从家中接来亲自抚养的程度,这使黛玉一入府中便受到众人的慎重接待,单以王熙凤这个“总管家”的十分恭维和赞美就能体现。但在小说第四十五回黛玉向宝钗推心置腹时说自己“不是他们这里的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此处虽主要显示了黛玉性好顾影自怜,心思极为羸弱敏感,但仔细分析她在贾府中的实际处境却也并非全无道理。如贾政、王夫人选定宝钗作儿媳妇,对黛玉的婚事安排却全然不顾。再是黛玉葬花的忧伤也并非是她自己想不开,只看黛玉死的场景是何等的凄惨就能窥见。贾府里首先哭丧的人是李纨、探春,掌权的重要人物和府里的下人等则忙着新房那边的喜事不跌。在得知黛玉死的消息时,连贾母也改口论起了亲疏远近,更把孙子宝玉、孙媳宝钗置前,最终也没有去送送黛玉,后来还被王熙凤一个玩笑就扫去了哀痛。所以黛玉来到贾府后虽然在物质方面受到优厚待遇,但多数人心中始终还是隔着外亲的距离而对她忽视、冷落。毕竟就算她聪慧可人、地位再高,也还是无法超越一个外姓人的身份限制。在与贾府正统小姐、媳妇的地位之间时相游离的状态中,她的人生轨迹其实不必与贾府兴衰的命运互相吻。然而,黛玉与贾府走在一条共同幻灭的道路上彼此见证着,小说的悲情基调在人物和故事间之笼罩也是遥相呼应。且就宝玉而言,黛玉之死对他的重创是致命的,也可说黛玉之死间接导致了贾府里最后一丝气数的殆尽。 三、黛玉性情才华与叙事视角 对黛玉性格特征与其气质才华的描写,作者融合了变化多重的叙事视角。有黛玉的直接叙述和其他人对其评议的间接叙述,还有两种立场同时出现,更增加一种双方现场辩论的气氛。从而成全了作者对人物形象意味深长地开放性塑造。 首先是林黛玉复杂的性格,有“多愁善感”、“古怪孤僻”、“自爱自怜”等几个明显特征。作者使黛玉这个人物一出场便同时承担了叙事功能。这种使人物功能与叙事功能相重合的例子在其他人物身上几乎没有。即使是有其他重要人物出场,作者基本上还是坚定于以第三人称全知全能的视角去分配叙述每个人的行为表现。如宝黛初会,即使两人有一样的感受,作者也选择从黛玉的心理感受上去作详细的描写,表现出她心思极为灵巧,言谈间,不知不觉中,也使读者的心理上拉近了黛玉之间的距离。宝钗出场只在第四回末一笔带过——“宝钗来到贾府,与黛玉等一处,乐业相处”。黛玉本人不在场时,不仅宝玉,上至贾母下至丫鬟婆子们每每顾及黛玉孤僻小性,从而使黛玉这一特性更为明显。第三种既有黛玉在场的心理和行为描写,又有他人揣意和言行避讳,这种不着痕迹的视角转换增加了黛玉性格的复杂性。 其次,黛玉气质才华突出,才思敏捷,能言善辩,还作得一手好诗词。作者主要采用第三人称全知全能视角,或直接引用她的诗词言语,或借他人之口对其加以赞誉。第一回便借僧人道人之口讲述了绛珠还泪的神话,这一层首先赋予黛玉一身浓郁迷人的诗人气质。再看林黛玉的判词中“堪怜咏絮才”一联,“咏絮才”出自《世说新语》,作者借晋代才女谢道韫作诗的典故来比喻黛玉的才华。尤其是黛玉指点香菱学诗的那段,“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幅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三言两语把香菱终日的困惑一下子解开了,其聪明巧慧立刻跃然纸上。黛玉作诗直击人心灵,通过其他人的感受来表现比直接讲述更添一股浪漫气息。 四、钗黛接受与叙事交流 一个形象的塑造与接受,是通过作者与读者两方面的审美勾通的,故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叙事交流无疑对形象整体起着重要的作用。 接受史研究不同阶层、不同时代的读者,在阅读时融进自己的生命体验,对作品的理解状况,既受着历史文化的影响,又体现出历史文化的特点。在塑造《红》两位女主人公林黛玉和薛宝钗时,于黛玉而言隐含作者对其怜爱无疑,而在众多学者在考察之下也论证了作者对宝钗其实也并无贬毁之意图,所以两位都是作者着力塑造的两种女性美的典范,这体现着作者的审美理想。然而读者的接受与审美的情况要相对复杂一些,当代学者把读者的接受分为三个层面:“作为普通读者的纯审美的阅读欣赏;作为评论者的理性的阐释研究;作为创作者的接受影响和摹仿借用。”当然,层面的读者对于钗黛形象的感受不同,但可以断定其互相一致的一点是,他们都会受到作者叙事方式的影响,即使受影响的程度不同。 首先是在数量上的差异。据笔者粗略统计,前八十回文本中有六十二回黛玉曾经出场或被人提起,宝钗为六十五回;直接心理分析和描写,有关黛玉的超过五十处,宝钗却不得其半。作为心理描写重要手段的内心独白,据李治翰《论〈红楼梦〉的独白与内心独白》一文统计,前八十回林黛玉有二十三次,宝钗仅六次。这样的多寡悬殊确实是作者有意而为之的一种叙事策略。 其次是作者态度的隐现。《红》是一部以作家的身世为原型的小说。钗黛的内心世界如春花秋月,情景各别,作家的艺术表现也因人而异。然作家对林黛玉的敏感多情明显给予了更多的审美关注。除一般性地用静态剖析、动作外化、对话直陈等表现手法外,还常以诗词表达,借景物暗示、环境烘托,后四十回还加以梦境折射黛玉近乎病态的精神焦虑。尤其《葬花吟》、《桃花行》等诗社活动之外的自发自觉创作,是对林黛玉最重要最精粹的心理描写,“是我们藉以窥见这个人物心底波澜的最佳窗口”。但这样的窗口对“女中圣人”薛宝钗则是关闭的。除了集体活动中的应作之外,宝钗从不吟咏。相应的,作家对宝钗的心灵悸动,尤其是情爱婚恋心理,则秉持克制态度,不仅着墨少,而且隐蔽含蓄。 从叙事交流的层面来分析,隐含作者显然抓住了人们评价人物的心理特征,选择不同的话语立场来代替普通的故事叙述,时刻为读者增加了对黛玉的认同和理解。同宝钗一样,黛玉其实也是一个特性突出的“圆形人物”,她的身上有受人喜爱的一面,同时也有许多不被大众价值观所接受和认同的一面,然而大部分读者在认识林黛玉的时候却很难对她产生厌恶之感,因为人们在评价人物时会有“先入为主”的习惯和普遍的同情心——因为了解,所以同情。这样的认知特点使读者在面对作者有意偏颇的叙述处理时难免发挥作用。因而在钗黛之间,作者看似对宝钗无意贬低但依然在黛玉身上打造了一种格外惹人怜爱心疼的气质。另外,同样是对事实的陈述,作者对话语表达立场的选择当然会拉近或离间读者对人物的亲近之感受。两人的生活当中都有遇到挫折不顺的时候,当黛玉处于弱者地位时,隐含作者总会通过大量的描写千方百计地引起读者的理解与垂怜。而当宝钗作为一个弱者时,同是一颗柔软的人心,作者却完全省略了对其心情体会的描写,对于读者而言宝钗似乎从来就不需要被理解。 五、结语 程高本的《红楼梦》在形象刻画、结构搭建、情节设置、叙述视角选择等各方面,不管从整体还是细节来说,都呈现了出十分完善和精美的技巧。其形象塑造的手法与叙事策略对于各个层面的读者而言,都有着不同一般的研究与审美价值。小说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展示刻画,不仅在古典式的简约和朴拙里蕴藏精致和机巧,而且把其作为叙事策略和造型手段的功能发挥得恰到好处。本文从黛玉的特殊形象刻画来对《红楼梦》整篇叙事手法的分析,论述了对文学文本在两种不同研究方向之间的交集与相互作用。作为学习者,我们当然应该学习作者这种在特殊人物形象身上隐晦地赋加叙事功能的高明创作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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