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梅 江苏食品药品职业技术学院
金砖国家日前发布《福塔莱萨宣言》,宣布成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初始资本为1000亿美元,启动资金为500亿美元,由5个创始成员平均出资,总部设在中国上海,并将在南非建立地区中心,印度将提名金砖国家开发银行首任行长。另外,建立1000亿美元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基金。
作为第一家由发展中国家牵头成立、并掌握主导权的国际性金融机构,该银行的成立标志着金砖国家间的经济合作由宏观层面的磋商跨入高端领域和实质性阶段,是金砖国家这一概念历经13年后终于做实的重大飞跃。银行成立后将会大大促进金砖国家间的经贸合作和经济金融发展,成为新兴市场拓展合作空间的重要平台。
金砖开发银行喜获“准生证”
当地时间7月15日下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同巴西总统罗塞芙、俄罗斯总统普京、南非总统祖马、印度总理莫迪一道,在巴西福塔莱萨通过了《福塔莱萨宣言》,共同见证了金砖五国有关部门官员签署了关于金砖开发银行创新合作的协定、关于建立金砖应急储备安排的条约、关于建立金砖开发银行的协定以及涉及金砖出口信贷等领域的合作文件。
金砖五国近年来在发展彼此贸易、鼓励相互投资方面取得了很大进展,但在消除投资障碍、降低关税、消除非关税壁垒、加强产业技术交流等方面仍有巨大空间;在互换货币、本币结算、互持国债、共建外汇储备库等方面也有很大合作潜力。目前,由美国主导的TPP和TTIP等贸易协议正在改变全球贸易规则,而金砖五国作为最重要的新兴经济体均被排除在谈判之外。
早在2012年3月,金砖国家领导人即指示财长们评估建立一个新的开发银行的可能性和可行性,为金砖国家、其他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和可持续发展项目筹集资金,作为对全球增长和发展领域的现有多边和区域金融机构的补充。在去年3月的金砖国家第五次会晤德班宣言中,已列入了设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内容,并最终在本次会晤中正式宣布成立这样一个实质性金融合作机构。而备受期待的应急储备基金,则在2012年6月的洛斯卡沃斯会晤时,五国领袖即指示财长和央行行长探讨通过成立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来建设金融安全网,并在上次的德班宣言中就建立一个初始规模为1000亿美元的应急储备安排达成了共识。如今,经过一年多的准备,在本次会晤中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
从胎动到落地,金砖银行的诞生历时两年,其中既有多边合作,亦不乏双边博弈。当日的巴西福塔莱萨,在金砖银行冲刺落地的最后时刻,总部选址最终定在上海,印度则获得了首任行长的提名权。金砖银行和应急储备安排(CRA)两大合作机制的诞生,也打造出“微缩版”的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
尽管要到2016年才会正式投入运作并开始放贷,但金砖银行的落地依然备受关注。《福塔莱萨宣言》确定,金砖银行初始核定资本是1000亿美元,初始启动资金为500亿美元,将由金砖国家共同承担。另外,金砖国家还同意设立1000亿美元应急储备安排,以防范金融危机,其中中国将出资410亿美元,南非50亿美元,其他三国各出资180亿美元。
金砖国家有了金融力量杠杆
就功能设计和发展愿景来看,世界银行正是金砖银行的模板,后者的诞生有其增强新兴市场存在感的主观愿望以及增加资金支持的客观需要。长久以来,以世界银行为代表的国际多边开发银行话语权由发达经济体把持,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市场正值大兴土木的投资时期,但资金获取渠道存在瓶颈。一是投资项目一般周期长、回报慢,商业银行并非完全支持。目前,金砖五国的经济发展均不同程度地存在基础设施瓶颈问题,特别是巴西、印度和南非基础设施缺口巨大,俄罗斯也亟须大量资金用于油气管道铺设,而中国发展东北老工业基地和西部大开发战略也都需要大量的资金安排。理想状态下,该银行应能够集五国合力通过合理的资金投放帮助重点基础设施项目顺利开展,同时确保不干涉贷款国的国内经济事务。二是不少新兴市场经济体和收入增速不断提升,已经超越了世行扶贫的门槛。金砖银行为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融资提供了新的选择,由此弥补国际主要金融机构的信贷不足。对于金砖银行的惠及面,预计它不只是协助金砖国家,也可以协助整个发展中国家。来自金砖银行的贷款未来会有利率优惠,1000亿美元的规模可能会在未来适时扩容。
另一方面,与金砖银行一起落地的,还有比照IMF设立的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金砖应急储备安排不仅仅通过流动性工具在发生国际收支困难之后提供资金支持,还可以通过预防性工具在实际困难发生前,通过各成员国建立的互换承诺,稳定预期,减少不确定性,提振市场信心,从而有助于防患于未然,化解各种外部冲击对各国金融稳定的影响。特别应说明的是,金砖各国的承诺资金是一种预防性安排,各国并不需要立即支付资金,只做名义互换承诺,不涉及直接的储备转移。仅当有成员国有实际需要、申请借款并满足一定条件时才启动互换操作、实际拨付资金。
IMF在救助方面严苛的条件曾经使得一些新兴市场国家错过最佳救助时机,而建立新的救助机制就是为了给金砖国家和新兴市场提供除IMF之外的另外一种救助机制。金砖开发银行的成立与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基金的建立,是致力于打造制度化和持续性全球经济沟通与协调机制的新兴经济体,整合各自金融资源,向区域乃至全球提供金融公共产品服务,尤其是金融安全保证的大胆尝试;是经济与金融实力显著提升的金砖五国,为保护本国经济发展成果并向发展中国家提供力所能及经济与金融服务的一种制度化探索,也是试图填补世界银行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老牌国际经济组织行为空间的一种机制性安排。金砖国家从此有了应对金融危机的力量杠杆。
为金砖国家合作开辟更大空间
金砖开发银行和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相互独立,在宗旨、规模、运作与决策机制等方面明显不同。首先,金砖开发银行着眼于长期发展融资,为金砖国家及其他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可持续发展提供资金支持;而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则着眼于金融稳定,在成员国面临国际收支压力时提供短期流动性支持。其次,金砖开发银行初始认缴资本(即启动资金)为500亿美元,并在金砖国家之间平均分配;而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初始承诺互换规模1000亿美元。第三,金砖开发银行在正式成立后各成员国要实际缴纳一定比例的股本,用于日常运作;而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仅是出资承诺,只有在有关国家提出申请并满足一定条件时才通过货币互换提供资金。第四,金砖开发银行各成员国平均分配股权和投票权,其治理结构包括理事会、董事会和管理层等;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治理结构包括理事会和常务委员会,各成员国投票权与承诺出资额挂钩,除设立5%基本投票权平均分给金砖五国外,剩余95%投票权按承诺出资额成比例分配。中国承诺出资最多,因而投票权也最高。最后,金砖开发银行运作方式主要为基础设施等投融资业务,而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是以多边货币互换为基础的货币合作框架,借鉴了其他类似的区域性货币合作机制如清迈倡议多边化的成功经验。
在全球经济金融高度融合的大背景下,一国即便基本面较好,也会因各种外部冲击而面临短期国际收支困难。我国借款的可能性较小,之所以要参与这种机制,是因为我国经济已与世界经济高度融合。国际金融市场如出现大幅动荡,我们难以独善其身。我们与其他新兴市场经济体发展阶段相似,面临共同的外部冲击。因此,帮助他们实现金融稳定,既符合我国自身利益,也符合全球利益。现有的全球金融安全网中,国际金融机构受其治理结构和贷款条件的制约未必能快速纾困,中央银行间双边货币合作可能资金实力单薄。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将在全球金融安全网中增加新的层次,是在有关金砖国家出现国际收支困难时,其他成员以多边货币互换形式向其提供流动性支持、帮助纾困的集体承诺,旨在促进金砖国家和全球金融稳定。
金砖国家建立应急储备安排具有里程碑意义,是新兴市场经济体为应对共同的全球挑战、突破地域限制创建集体金融安全网的重大尝试,为提高金砖国家在国际经济事务中的影响力和话语权,推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朝着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金砖国家通过建立应急储备安排加强货币合作,丰富和充实了金砖合作的内容,强化了金砖国家集体防御外部冲击的能力,将为未来合作提供持续动力、开辟更广阔的空间。世界银行与IMF对于上述两个机制并不排斥。此前,世界银行行长金墉公开表示了对金砖银行的欢迎,并且表达了未来的合作意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希望金砖银行会是其机制的一个补充。而金砖国家对上述两个机制的定位,始终强调的是为避免传统机制在某些时间点失灵,给相关国家的经济运行带来困境,或者说是金砖国家集团乃至以后的新兴市场开展自助的金融制度安排。两大机制不仅规模远小于世界银行和IMF,且业务范围较为局限,更多的是对现有机制必要、及时和有益的补充。
深度参与及主导全球秩序治理
应该肯定,自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以来,无论是世界银行还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作为全球最主要的两大经济组织,在促进各国经济发展和金融稳定方面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尽管上述两大经济组织由于自身利益固化等原因,在促进全球经济发展与稳定方面其边际作用呈逐年下降态势,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已沦为美欧操纵全球经济与金融秩序的权力符号,但作为一种迄今运行达70年的成熟机制化平台,无论是世界银行还是IMF,都还没有老旧到应该退出历史舞台的地步,特别是IMF,某种程度上还是全球金融的重要稳定器。
但是,今天的全球经济与金融格局毕竟与70年前已大不相同。一方面,在发展依然为第一要务的大背景下,全球每年仅仅是基础建投资需求就高达1万亿美元,而世界银行仅能提供600亿美元左右,若加上来自私营部门的1500亿美元投资,最多也只能满足五分之一的投资需求,高达8000亿美元的投资缺口,显然需要新的机制化平台来协调解决;而世界银行提供的贷款额度,在金融危机之后已连续4年下跌,去年只有315.47亿美元,显然,这点贷款是无法满足广大发展中国家的需求的。另一方面,肩负着全球金融稳定重任的IMF,其在自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到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以及随后的欧债危机中的表现,不是嵌入了太多主导国的利益,就是碌碌无为的救助,不仅与广大发展中国家的期望相去甚远,甚至也令欧元区的穷国大感不满。目前,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发达国家投票权占65%,包括金砖五国在内的中等收入国家投票权约为35%。中国目前仅握有5.26%的投票权,美国则拥有15.04%的最大份额。而改革上述两大国际经济组织的呼声在最近5年不断高涨。
正是在上述国际背景下,有实力也有意愿的金砖国家,适时成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与应急储备基金,既是为了打造金砖国家之间的制度化和持续性沟通与协调机制,更是通过向区域乃至全球提供金融公共产品服务尤其是金融安全保证,将金砖国家打造成积极参与乃至主导全球秩序治理的重要一极。金砖五国不仅是经济联系,它还是一个分解和抵消西方影响的机制。正如巴西总统罗塞夫在峰会上所表示,1000亿美元的应急储备基金将是一个能够抵御金融动荡的“安全网”,比如在美国退出量化宽松之际。此外,该银行还将推进金砖国家间经贸往来,规避美元风险。2003年至2012年,金砖国家间的贸易额从365亿美元迅速增长到3100亿美元,增长速度快于同全球其他地区间贸易的增速;与此同时,金砖国家全球资本流出占比从1%增加到10%,成为全球投资资金的重要来源。
从中长期来看,金砖国家有实力提供总额为5000亿美元的金融开发与稳定基金。为了服务全球经济发展与金融稳定的大目标,适当时候,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与应急储备基金不妨考虑吸收德国等工业化国家以及韩国等新兴经济体的资金加入,如果这样,则既增加了代表性,又能扩大力量基础,不仅有可能构建广大发展中国家的金融稳定机制,还有利于打造三边均势货币的稳定格局,促进既有国际金融秩序的治理改革。